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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草铃儿

[原创连载]走进常子轩 (传奇故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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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24 17: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一个黑色的粗棉布系成的包袱,方方正正的。子轩壮着胆子打开包袱,里面居然是几本很老很旧的书和一个圆圆的玻璃状的东西,后来子轩才知道那东西其实是个放大镜,周边还镶着铜圈边。子轩好奇地翻开那些书,书页都是厚厚的牛皮纸,用麻线穿订在一起,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些繁体字,大多都不认识。但是从小就练习书法的子轩看的出那些字体写得很好很漂亮!内心不免有些欢喜。每本书的字都不同,字下面还有许多图画,画的是一些人好像在跳舞,那人体画的可不怎么好看,但是他们舞蹈的动作很奇怪。当翻到第三本书的时候子轩看到上面有三个大点的字“太极拳”是自己认得的。

子轩并不知道这些书其实是拳谱,他只是好喜欢那书上的毛笔字和那些奇怪的画面。子轩不敢告诉大人,那老头神秘的样子使子轩直觉上认为这些书有可能就是村里的大人们常说的那些“四旧”之类的东西,如果让人家知道了一定会拿去烧掉。子轩实在太喜欢那书上的字画了。可是如果让它继续留在院子里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呢?前思后想子轩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

他偷偷把那个包袱带着来到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小窝里。那时候的小孩子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最大的快乐就是在周围找些隐秘的小窝玩捉迷藏或者打仗的游戏。这个小窝是子轩一次在村后的小榆树林观察麻雀的时候发现的。那片榆树林平时很少有人走动,林子里散落着几棵老槐树,其中有棵老槐树上有个很大的麻雀窝。子轩因为家里管教太严,从不和小伙伴一起爬树掏鸟窝,所以他只能使劲仰起头想看清楚那些可爱的小鸟儿的家。结果一不小心踏空踩进一个被杂草遮掩的小洞里了。那个小洞极为隐蔽,一般人绝不容易发现。

子轩把那个包袱藏在小洞里,没事的时候就去小树林里偷偷看那些书上的画和字。虽然那上面的字大多不认识,但是子轩绘画的天赋使他眼里的那些图画仿佛是活的,在他眼前踢腿展臂。子轩经常好奇地模仿那些动作,一伸一展间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灵活好玩。就这样他经常白天偷跑去看那些画,晚上就钻进被窝里学那些招式。

不知不觉间秋去冬来,转眼间开春了。子轩已经无意中把那几本书里的动作模仿会了一大半,奇怪的是这年冬天子轩的精神出奇的好,一向畏寒的他居然整个冬天都没怎么生病。虽然依旧那么瘦小,但体质好像比从前强了许多,常母甚至感概是不是吉星降临到常家了。

子轩也隐约觉得模仿那书上的动作令他身心愉悦,说不出的畅快。于是,他开始每天清晨早早溜到后院,迎着晨风练习那些模仿来的动作,往往练上一小会儿接下来一整天都感觉神清气爽,平日里安静的小子轩也忽然间变得活泼起来。

这天,子轩又如往常般在寂静的后院伸展筋骨,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是他!那个神秘的老人!小子轩吓得连连后退,直愣愣地盯着那老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大概七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枯瘦,颧骨高高突起,两个深陷的眼窝里闪着摄人的光,满头花白的头发如同乱草般杂乱无章地竖在头上,一双蒲扇般的大手青筋爆起。他看见子轩紧张害怕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脸上如花般绽开的皱纹里漾满了慈祥与温和。

他俯下身子轻声问:“小家伙!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啊?”

“没,没有!什么东西?”子轩一来出于警惕不敢说实话,二来和那几本书以及放大镜相处几个月下来好像那些东西真成了子轩自己的宝贝,他害怕老人来把它们要回去。

“是几本书!”老人依然微笑着。

“我知道是你拿的,你刚才练的拳架就是我那书里的”

“我…………”子轩知道瞒不过去了,憋红了脸低垂着头,真恨不能像孙猴子那样变成一只小虫钻进泥地里去。

“你练得很好!你喜欢练吗?我可以教你啊!”老人边说边自顾自地在院子里拉开架势,演练了起来。一招一式由慢而快,又由快而慢,比书上画的还要好看许多。子轩看着看着不禁呆了,只感觉那老人好像在空中画了许多的圆,一忽儿觉得老爷爷的身形像水流一样轻盈一忽儿又感觉像片云朵般飘逸,很奇特很美!老人看着子轩入神的样子似乎很开心,他告诉子轩好好练,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教他。说完老人轻捷地走出了院子,步伐轻灵迅速。

这以后老人每天天未亮就来子轩家的后院教他,边教招式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比如:起势,懒扎衣,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 手挥琵琶等等的动作名称。子轩把书里的那些图画联想到这些名称觉得有意思极了,愈发的勤加练习起来。老爷爷很怪,别看他年岁大了,可听觉异常灵敏,只要周围有谁家的门一有声响,他立马走人,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好像很不愿意见其他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老爷爷如此小心谨慎,他们的秘密还是被子轩的父母发现了。最先产生疑惑的是妈妈,有好几次妈妈都听到后院有人说话的声音,跑去一看却总是只有子轩一个人,问他和谁说话吧?小家伙却说是自己跟自己说话给搪塞过去。可这样的次数多了,妈妈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轩儿身上还系着老爷子的夙愿哪!这娃儿莫不是出了啥毛病了?咋老一个人大清早的自说自话呢?这可如何是好?”妈妈一着急就把心里的疑虑告诉了常父。常父一听也有些担心了,他们商量着要把这事儿给弄清楚。

第二天清早,后院又隐约传来压低了嗓门的说话声。夫妻俩在被窝里再也呆不住了,他们悄悄地从门缝里望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可把两人吓坏了。他们家的宝贝子轩正跟在一个黑衣老头的身后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那老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哪!这可如何是好?!妈妈吓坏了,轩儿莫不是中邪了?!爸爸到底是男人,比较镇定。他顺手在墙角抄了把锄头冲出去大喝一声:“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子轩一看见爸爸哪架势吓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秘密会这样被揭穿。正在潜心教子轩的黑衣老人显然也没有料到常父会突然从天而降,眉宇间有丝惊诧一闪而过,片刻便恢复了平静。他和颜悦色地对常父说:“你家小孩很有习武的天分,我不过是教他打太极拳而已,没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你放心!”

“放心!?你黑灯瞎火地摸到我们家教我的儿子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叫我放心?我怎么放心!!”常父厉声说道“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我就扭送你到大队部去!”

“爸,老爷爷不是坏人.”小子轩怯怯地拉了拉爸爸的衣角。“你躲开!待会跟你算帐!”常父狠狠地瞪了子轩一眼,又回头对着老人怒目以示,那架势仿佛老人要夺走他的儿子一样。黑衣老人无奈地看了看子轩,神情黯然地垂首离开了后院。这次他走得不快,步履沉重缓慢,落寞的身后拖下一条长长的黑影。

老人一走,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妈妈一把拉过子轩“啪啪”两巴掌扇过来,在他瘦瘦的小脸上留下几道指痕。“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不学好!”妈妈恨恨地带着哭腔骂开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对你寄予多大的希望,你爸爸连烟都抽少了省下钱给你买笔墨,就是希望你能成才实现你爷爷的愿望啊!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偷着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子轩一声不吭,虽然他内心不认为自己跟老爷爷学拳有什么错,可终究是与父母的教育方向背道而驰,也算是不听话吧。所以他默默地听着爸爸妈妈的数落,听着他们对那老爷爷的身份分析不觉也感到一团迷雾笼罩着那个神秘的老人。

“你是从小在半道街长大的,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妈妈不无担忧地问爸爸。

“没有!肯定没有!我们大队功夫好的就那几个,没见着有这么一位啊!”爸爸经妈妈一提也有些急了。

“村西头有个马七弦,旧社会在皇协军里干过,很有些功夫 ,是从山东过来的 ,但他的个子比较矮,不是他!寨上有个老奉军也很有功夫 ,但年龄没有他这么大啊!队里还有个老武秀才乔奉会,曾经一次性杀死过四个日本鬼子,功夫十分了得,但他没这么瘦,也不是!这个神秘的老头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教我们家轩儿学功夫?”爸妈越想越担心,一再叮咛子轩以后不许再见那老头,也不许偷学功夫,好好在家研习书画。

 楼主| 发表于 2007-4-24 17: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对子轩施行严密监控,管教更为严格,子轩一直没有机会再去后院练功。渐渐地,时间长了,妈妈见子轩很听话,每天在家练字画画,好像已经淡忘了那件事也便放了心,加之生产队又忙便不再过分关注他的行踪。于是子轩又开始早晨天没亮就起来,去后院偷偷练习老爷爷教他的拳法,也期望能再见到那和蔼可亲的老人。然而,那神秘的老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等待和期盼中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老爷爷看来是不会来了,子轩突然想起老人留下的那几本书。他飞快地跑到小榆树林里把那包袱带回了家,藏在床底下,想起老爷爷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不幸的是,有次子轩知道妈妈去队里开会了,就偷偷地拿出那些书来看,看着看着脑子里又浮现出老爷爷矫健轻灵的身形不觉入了神,没料想妈妈提前回家了。

这下糟了,妈妈劈手夺过子轩捧着的书,厉声喝道:“这是哪儿来的?!你怎么总是叫人这么操心啊你?你知不知道这些古书就是‘破四旧’的对象?啊?!要是被大队干部发现了我们家就要倒大霉了,你知不知道?!”

妈妈气呼呼地把那些书仍进了灶膛,肆掠的火焰一下子吞噬了书页。子轩看着那些在火焰中扭曲挣扎的‘人形’,心里疼痛不已。然而他却不能反抗,妈妈是对的,这些书要是真的给大队干部发现一定会给他们家惹祸。

爸爸对子轩偷学功夫的事情大为恼火。常家是书画世家,从文才是光耀门庭的正道!这小子居然屡次三番背道而驰,让常父很是生气。于是,他更加苛刻地给子轩布置大量繁重的课业练习,以期打消他习武的念头。

也许是少年时期的逆反心理作崇,也或许是那些拳谱上面图画的诱惑,更有可能是对那黑衣老人的思念,子轩总也忘不了深深印刻在脑子里的那些动作。为了不让父母操心,他选择了偷偷练习。在每一个无人的间歇,他便在心里揣摩老人说过的话,然后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偷练。渐渐地,子轩的身体日益好转,越来越结实了,性情也更加活泼了起来。

只是在每个东方微微泛白的清晨,子轩总会想起那个谜一样的老爷爷。他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了呢?他为什么要把那些他好像极为珍视的拳谱藏在子轩家的后院呢?为什么当他发现子轩偷学他的功夫不但不生气还自愿教他呢?还把他的宝贝书送给了子轩,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许许多多的疑问盘旋在子轩的脑子里,至今仍然是团谜!

发表于 2007-10-5 16: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草姐姐的新作~~~
 楼主| 发表于 2007-10-5 20: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狼

1976年于中国是多事之秋,1月敬爱的周总理溘然长逝7月德高望重的朱老总逝世,9月伟大领袖毛主席也与世长辞,神州大地承受着空前的震动。他们的相继去世使这一年被一种悲凉、肃穆的气氛所笼罩。

同年十月,“四人帮”作为反动政治集团被彻底粉碎。过去的十年漫天招展的红旗和热浪般的口号声席卷着黄河北岸的戍楼大队,同时,也淹没了在这里一直流传着的关于狼的传说。在那个对与错、正与邪、左与右、黑与白混淆难分的混沌世界里,野兽们几乎找不到属于它们的一席之地,它们害怕,它们屈服,纷纷逃离了这个被‘大火’焚烧得体无完肤的所在,隐匿了起来,狼的踪迹似乎也消失了。

文革这场熊熊大火疯狂地肆虐了一番终于渐趋湮熄,如同熄灭了火焰的炉灶上铁锅里滚烫的开水,在经历了升温沸腾以后,那些翻滚跳跃的水泡渐渐安静平息了下来,虽然底部的温度依旧高持不下,水面却已然平静。

经过一系列的“拨乱返正”举措后,整个中国开始进入“抓革命,促生产,搞活国民经济”的休养生息状态。

平静下来的人们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大生产的运动中。多年的黄河泛滥使岸边大片的土地无法耕种,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剑草、荆棘随风招摇。为了尽量减少河水泛滥带来的灾难,也为了响应和落实毛主席‘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的号召,村人在黄河滩上栽种了上万亩的槐树以抵御风沙和水患。一眼望不到边的林子里杂草丛生,肆意疯长的杂草窜出老高,大有和老树们一较高下的趋势。天一黑,整个黄河滩上就成了鬼怪聚集地,幽深的老林里奔突着一些不知名的野物,猫头鹰老鸹的叫声此起彼伏。在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林子里,黎明与黑夜更替交织,日子如暗流般奔涌。

凄冷的秋日来临,瑟瑟的秋风中,一些奇怪的现象接连不断发生。东边张婶家的鸡被咬死了,西边大妈家的猪被咬伤了,甚至村里有小娃娃也突然丢失。种种的怪事,使村民们迷惑而恐慌。莫非消失了多年的野狼又出现了?野狼的重现会不会是可怕的预言?将要发生什么重大事情的猜测如黑云笼罩着黄河北岸这个小小的村落。许多年没有听到的老民谣又出现在村头田间“晌午多,狼下坡,谁家的小孩没娘了,谁家的亲娘没儿了”……

关于野狼的种种传闻又开始在村子里弥漫:看见西庄大娘脸上的那个大疤瘌了么?那就是她小时候被狼舔过的;东村大爷腿上少块肉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也是给狼舔的;这狼啊,舌头上有像锯齿一样的倒茬勾,舔一下就掉块肉……甚至村子里还传言有种怪兽,乘晌午大人们休息的时候或者是天黑后专门出来吃小孩,那个怪兽长得可吓人了,“红眼绿鼻,四只猫蹄。啊呜一嘴,少胳膊没腿。”到处都听到“日到当午,不可随便离村,以防野狼袭击”等等类似的警告。

一时间人心惶惶,家家户户一到日落西山便关紧门扉,偌大的村子里死寂一片。事实证明种种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村头土路边,破落的院子里,门口的老枯井旁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混杂着鸡毛,鸭毛的野物粪便以及野狼狐狸的脚印,偶尔也能见到死鸡仔死猪仔等,村里的老人们推断说可能是快天亮时狼来不及叼走的猎物。没过多久,村边的鸡圈猪圈都给狼群糟蹋得差不多了,这些饥饿中的家伙居然大摇大摆地进了村,开始四处出击。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1 10:50:29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7-10-5 20: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充满邪恶与恐慌的夜,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死沉沉的夜里时常会听到惊慌的喊“打”声和驱赶野物的声音。那些尖利混乱的声音给戍楼大队的夜涂抹上了一层地狱般诡异的色彩。

狡猾的野狼专门选择院墙低矮的穷人家为攻击对象,毕竟那些四合院高高的院墙对于它们的攻击造成很大的阻碍。于是常子轩家那破乱的三间土房时常遭到群狼的围攻。

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来临,子轩兄妹趴在窗口无奈地看着太阳毫不留情地一点点下沉,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看着黑绒子般的夜幕漫天扯了下来,子轩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眼前又开始幻影般穿梭着野狼蓝幽幽的眼睛尖尖的牙齿伸出老长的舌头;耳边仿佛又听见狼那沉重的呜咽和邻居们颤抖的喊“打”声……

子轩的父亲依旧在煤窑为社会主义建设没日没夜地辛苦劳作,常妈妈带着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栖身在这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土屋里,她恨不能拿绳子拴住太阳不让它下山,以便远离噩梦的惊扰。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怎么也摆脱不了。就在子轩胡思乱想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扒窗棱的声音惊醒了紧紧裹着被子的兄弟俩,姐姐也紧张地抱起妹妹钻进妈妈的怀里。平日听到的那些关于恶狼的可怕传说此刻如鬼影般在眼前晃荡。常妈妈紧紧地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子壮起胆子大声叫隔壁张婶,因为经常听一些有经验的老人讲,其实狼也怕人,如果有狼来的话大声叫唤引起村人的注意或许可以吓退它们。可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也许张婶走亲戚去了。妈妈又在灰暗的煤油灯下摸索到一个破碗“哐当一声摔碎,企图制造一些声响惊退正在卖力地扒窗子的狼,空洞的碎裂声给沉寂的夜更添了一层恐怖。姊妹四个更紧地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窗外的狼丝毫也不理会妈妈徒劳的举动,继续狠命地撕扯着窗户纸,那毛乎乎的爪子“扑”的一下扯破窗纸探了进来,魔爪般在黑暗中胡乱抓挠。看着身边抖嗦成团的四个孩子,妈妈鼓足勇气,壮起胆子用擀面杖使劲地敲打窗棱并大声呵斥“打!打!……”试图赶走垂涎的恶狼。母爱使她忘却了危险与害怕。

窗外的狼显然被激怒了,它开始发出“嗷……嗷……”的嚎叫声,紧接着远处也传来连续不断的嚎叫声,由远而近仿佛是听到了这头狼的召唤前来助援。子轩和哥哥紧紧地抱在一起,更紧地裹着被褥,徒劳地想在身上增加一点想象中的保护层。妹妹和姐姐也紧拥着把头深深地埋进被窝里。这时候暴怒的狼使劲地摇晃啃咬窗棱,狂怒的喘息声夹杂着“吭吃”的啃咬声交织成厚重地黑幕向子轩他们压过来,压过来!白晃晃的尖锐的犬牙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

小子轩蜷缩在被窝里紧紧地攥着小拳头,被冰冷的汗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背上简直就是摆脱不掉的梦魇的影子,依附在小子轩的身上,难受得要命,恐惧使子轩紧咬的牙关格格直响。此时的他是多么渴望邻居家能发出点呼应的声响啊!哪怕是轻微的咳嗽声也可以带给他们全家一丁点的希望与生机。如果狼把窗棱咬断了冲进来该怎么办啊?!屋子里仅有的两个‘男子汉’弱小得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谈保护妈妈和姐姐妹妹了。

小子轩好担心啊!他不知道那窗棱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坚持到天亮,坚持到出早工的叔叔伯伯们起床?他想把头伸出被窝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可又好害怕看见恶狼那尖利的毛爪子阴森森的眼睛。他甚至有些懊恼当初没有好好跟那位黑衣老人学功夫,要不然现在的他不就可以像老爷爷讲的故事里面那些英雄人物一样,用一身的硬功夫打退这些坏蛋,保护大家么?这种种的问题在子轩的小脑瓜里打架。他只好在心里偷偷地祈求:“快快天亮吧!村子里快快有人走动吧!谁来帮帮我们赶走这群恶魔啊?谁来救救我们啊?”小子轩内心的呼喊丝毫没有减退野狼的攻击,它们又开始猛烈地撞击和刨抓子轩家那扇木门,巨大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夜里是那样的恐怖而邪恶。这时候的常妈妈表现出异常的勇敢,她把捅煤火的铁杵在煤炉里烧得通红,然后举着火红的铁杵伸出屋门旁边的猫道口向外挥舞着驱赶着,同时大声呵斥。也许是母亲的勇猛震慑了这群凶恶的野兽,也许是火红的铁杵散发的热气唬住了它们,门外稍微安静了片刻。

可过不了一会,这帮家伙抵挡不了屋内美食的诱惑再一次冲了上来,更加猛烈地摇晃那扇薄木门,拍打着仅剩下几十根光秃秃窗棱的木窗,如此反复。薄薄的被子根本抵挡不了那可怖的声响,阵阵可怖的声音如同毒蛇噬咬着小子轩恐惧的心。迫切想知道具体情形的子轩拼命按捺住害怕心理,从被褥的缝隙里偷偷向外张望,正好看见趴在窗沿上那条狼恶狠狠的眼睛,斜吊着透着蓝幽幽的光,那冷峻的光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了子轩幼小的心灵,再也挥之不去。子轩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死命地闭上眼睛,任由恐惧在周身游走,浑身的汗毛瞬间根根直立,冷汗如瀑般洌洌而下。黑暗中母亲声嘶力竭的呵斥声,野狼撞击木门的‘呯呯’声啃咬窗棂的‘咯嘣’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混杂在一起在子轩的耳边轰鸣。

此时的子轩是多么希望能从这些杂乱的声音里摆脱出来啊。他最企盼的便是那村东头公鸡的鸣叫声,只要公鸡一打鸣天就快亮了,这些可怕的恶魔就会随着太阳的升起和越来越多村民的走动而退去。

小子轩在近乎绝望的冥想中祈祷着盼望着……此时的子轩充满了对太阳的敬慕与渴望。那光芒四射的大火球就是子轩心目中的神,是他渴求的希望,是他获得重生的力量,它冲破黑暗驱走恶魔,给他以温暖和勇气。

“咯咯咯……”一声嘹亮的鸡鸣声终于冲破黑幕,把最美好的歌声传递给了蜷缩着颤抖着的子轩。村子里隐隐传来依稀的劈柴声,挑水声,招呼声……这些人类劳作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与温暖。备受煎熬的子轩一家终于松了口气,常妈妈顿时瘫软在窗子底下。

黎明的到来使狼群不得不退去,离开前不甘心的饿狼们扑向了后院的鸡笼。一阵纷乱的挣扎声绝望的嘶鸣声过后,所有的鸡都惨死在狼爪和利齿下,这群疯狂的恶魔叼着它们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太阳终于出来了!柔美的晨光安抚着这个被恶魔折腾了一宿的家。小子轩紧缩一团的身体渐渐松弛放开,宛如沐浴在晨光里的幼苗舒展着自己紧张的心灵。看着远处晨光下的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想象着屋子里愉快地做着早餐的人们,子轩充满着对死里逃生的新生命的感激,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天亮了,邪恶的狼渐渐退去。可白天过去又是夜晚 ,一个个这样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日子在煎熬中渡过。

也许磨难使人成长,会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收获。一个亮点自此在小子轩的心底深处熠熠发光,以至于年幼的他说出一句惊人的话语来。

一天,已经在育红班上学的子轩和小伙伴们排着队走在放学的路上,老支书笑眯眯地拉住这群可爱的孩子问道:“娃们!告诉爷爷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啊?”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地叫嚷着:“当解放军!”“当警察!”“我要开飞机!”“我想开大炮!”……老支书和蔼地看着小子轩问:“你呢?”

“爷爷!我要做红太阳!”子轩脆生生地回答。

“这孩子!快别瞎说!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老支书赶紧地用手紧紧地捂住子轩的嘴,慌张地四处看了看,压低嗓门说:“傻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反动的话啊?毛主席才是我们的红太阳!以后千万不要再瞎说了哈!”老支书吓得脸色都变了,“快告诉爷爷!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是我自己想的!”小子轩有点不解地看着支书爷爷,小小的心里不明白爷爷为什么那么紧张?“我就是想做太阳嘛!做太阳多好啊!可以赶走恶狼,可以让我紧缩成一团的身体放松,可以给我们温暖!爷爷为什么不让我说要做太阳呢?”虽然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他也因此明白了太阳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做的,子轩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把太阳默默地放在了心里。

冬去春来,山林里草木复苏,狼群也随之隐匿到深山里去了,那段可怕的日子仿佛只是场梦魇,存留在了人们的记忆里。然而因着那个梦魇,子轩幼小的心灵深处却点燃了一轮火球,这轮光芒万丈的火球将一直照亮着他未来的人生之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1 10:54:01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0 12: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神’游

 

  “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他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这句扣击心灵的话语时常让常子轩感慨莫名。

幼年的常子轩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孱弱的身躯却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一种奇怪的病魇始终依附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每每病发,小子轩便周身无力无法动弹,甚至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唯一能活动的便是他的大脑。所以子轩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安静,善于观察与思考,病痛使他有了超乎常人的活跃思维。因为他除了脑子还能频繁地活动外,可以供他支配和驱使的身体部位实在是太少了。

那年,刚刚进入育红班上学的小子轩少言寡语,或许不是土生土长的缘故,小伙伴们有些排挤子轩,时常结伴欺负这个‘外来户’。放学的时候他总是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低垂着头,用脚尖踢着一块小石子一路踢回家。尽管如此,小子轩依然对学校的生活充满着浓厚的兴趣和新奇感。因为这里,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天地,那是一个与在家练习书法绘画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喜欢那冲破穹宇的朗朗读书声,喜欢课间惊飞树上小鸟的嬉闹声,喜欢课本里纷繁而庞大的知识宝库,喜欢探究那些不为人知的宝藏所带来的新奇感受。然而这样令子轩流连和喜爱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成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八岁的小子轩上学不到一年,又犯病了。整天昏昏欲睡,体力不支,双腿连支撑起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全身几乎都是瘫软的,子轩不得不离开那个喧嚣热闹的所在,辍学了。

辍学在家的子轩每天都在昏睡中渡过,很少有清醒过来的时候。村卫生所的赤脚医生们诊断不出子轩到底是什么病,只能每天给他注射一些药物增强抵抗力,借以将这条弱小的生命延续下去。于是姐姐就承担起每天送子轩去卫生所打针的任务。

这天,妈妈照例天还没亮就到生产队上工去了,早熟的姐姐俨然一位当家人的模样操持家里所有的家务。早上起来就脚不粘地的忙着做早饭,给妈妈留些饭菜扣在木桌上,然后喂子轩吃点东西,等哥哥吃完饭上学去了她又忙着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忙完这些姐姐便把小子轩从床上扶起来,背过身子蹲在床边,把子轩的小手放在肩上,然后抓住他的手吃力地背他起来。

子轩昏昏沉沉地趴在姐姐瘦小的肩头,姐姐的黑头发拂弄着子轩的脸颊,痒痒的,这时候的子轩便感觉特别温暖特别踏实。

“来!小轩,靠一下,我锁好门再来背你!”姐姐把子轩放在门边的靠椅上,锁好屋门,再把子轩背到院门口,让子轩靠在身上,踮起脚尖锁那个简易的栅子门。可等姐姐锁好门回头一看,片刻的工夫小子轩却瘫软在地又睡着了。姐姐怜惜地摸了摸子轩的小脸,像个大人样叹了口气,又把他放在背上背着,一步一步向医疗卫生所走去。

天色渐明,一颗渐渐淡去的星星斜挂在天边,好奇地看着这对彳亍前行的孩子。薄薄的晨雾在姐姐的脚下散开又聚拢在身后,如同迷蒙的轻纱笼着子轩眼前的一切,叫人看不到未来的影子。

因为怕上学迟到,姐弟俩总是很早就到了卫生所。这时候卫生所的叔叔阿姨还没上班哩。姐姐背着子轩东瞧瞧西看看,想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弟弟。卫生所门口有个长70多米宽40多米的的大水坑,积满了雨水。坑北面是座古老的房子‘红坛’,听说是过去红枪会聚集的地方。坑的东南边有条十字路,路口有座倒伏的神像,那是个老大老大的青石巨像,有的地方被曾经袅绕的香火烟气熏的发黑。可能是破四旧的时候被人们从某个破庙里扒出来随意丢在这里的。神像面朝下趴着,足足有两米多长,因为天长日久有部分都陷进泥土里去了,神像的背部很光滑,像张青石板床。

这地方倒不错!姐姐走过去撩起袖子擦了擦神像光滑的背部,把子轩放在神像的背上躺好,把打针的药水放在子轩的手心,叮嘱说:“小轩,姐姐上学去了,一会叔叔阿姨来了记得让他们给你打针啊!放学后我再来背你回家!别忘了!听话啊!”说完姐姐摸了摸子轩的头,子轩看着姐姐的眼睛微微笑了下,在病痛中煎熬的子轩根本就没有应答的力气。

子轩和神像背靠背地躺着,转瞬间便神志迷糊恍如梦中。这时候,一位青衣布履的老道长飘然出现在子轩面前,一忽儿老爷爷身形如水般流动起来,举手抬足间仿佛流云在老爷爷的身边游走;一忽儿老爷爷立定身形,手里不知怎的多了一个拂尘,面容严峻地要求子轩照着他刚才的动作练习。子轩在老爷爷的监督下认真地一招一式演练着,片刻工夫大汗淋漓,汗水迷蒙了子轩的双眼。朦胧间子轩感觉有人在摇晃着他的身子,又好象听到姐姐空蒙的声音遥遥传来:

“小轩,你又没打针呀?!妈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姐姐,你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啊?”感觉异常疲累的小子轩蓦地清醒过来努力吐出几句低微的询问声。

“傻蛋!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都12点了呀,我放学了!”

“姐!你又骗我!我还没开始睡哩,你就来了,现在不是早上么?”

“唉呀!小轩,你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子轩诧异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一闪念间就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呢?

这样的现象经常发生,往往在子轩一觉醒来就听别人说过了好几天了。

时间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不知不觉间子轩和那尊神像背靠背地昏睡了近七八个月。夏去秋来,整整一个秋夏,姐姐每天把他背到那个神像的背上躺着就去上学,子轩则在迷梦中等候医生来了给他打针。姐姐放了学过来背他回家,吃过午饭又把子轩背到那里,让他躺好下午放学后再过来背他回家。许许多多的日子就在子轩与‘神’交游间滑过。说来奇怪,在他的昏睡的当口,梦见最多的竟然是古战场。一时间云蔽遮日,旌旗飞扬,号角阵阵,子轩身穿金色盔甲,手执寒光宝剑,带领手下的士兵们奋力拼杀,不觉浑身热血沸腾。战马嘶鸣,奔跑的马蹄下卷起纷扬的黄沙,雾起云涌般弥漫着整个黄河口岸……多年后的子轩回忆起当年梦境,曾经好奇地追寻着梦中的足迹,找遍那个曾经的古战场所在地,在黄河滩上寻觅到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状若钝剑。他将这把‘古剑’藏在床底许久,后来却意外地丢失再也找不到了。

有时候小子轩眼前会出现海市蜃楼般的美景。透明的山,透明的水折射着七彩的光悬浮在眼前,水里有彩色的鱼儿游来游去,有的甚至调皮地从子轩的腿上轻轻滑过,子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酥酥麻麻的滋味。几幢木制的房子悬浮在水面上,底部就靠几根木桩支撑,房子里有位和蔼的老大娘在做米饭,那些米饭好香啊!老大娘热情地招呼子轩一起吃饭,饭桌上摆放着木质的盘子,盘子里都是些很常见的青菜素食,可是味道却出奇的香美!这时候有位可爱的小妹妹挽起裤腿在水里玩耍,她绽开如花般灿烂的笑容,扬起莲藕般娇嫩的玉臂招呼子轩一起嬉戏。绚彩的太阳光穿过山谷穿过水流,折射成五彩的光芒照耀着眼前的一切……

就这样,子轩在迷梦中昏昏沉沉地过了大半年,有一天忽然苏醒。说来也怪!这奇异的病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子轩那种疲乏无力的病症没来由地消失,虽然依旧是精神不济,但是已经能够走动也不再成天昏睡了。

那段神游的梦境却从此在子轩的脑海里扎了根,久久挥之不去。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回忆起梦中的种种依然清晰宛如昨夜。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4 12:26:15编辑过]
发表于 2007-10-14 12: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哇~一下加写了两篇啊,草姐姐辛苦拉!送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15: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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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谶语

谈起做梦,大概没有人会觉得陌生。华灯初上时,小月斜依处,哪扇窗户底下,哪方睡枕里头没有穿梭着一些梦影呢?只是有些人记得有些人不记得罢了。然而能在成年以后还可以清晰地忆述幼儿时代梦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那些梦还如同谶语般在往后的日子里有了回应,这就不能不叫人称奇了。

这样奇怪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在常子轩身上。

因着儿时落下的病根,子轩从懂得记事起,几乎每年都会犯病,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昏睡的时间从最初的七八个月到半年到三个月到后来的一个月,一直折腾到他23岁那年才有了些许的缓解。

于是少年时代的子轩呆在那尊青石神像背上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呆在被窝里的时间。别人的梦都留在枕畔,而他的多数梦影却遗落在了那块冰凉的石头上。

就说离那神像七八十米远处的甄家吧!当年的甄家不过是几间破土房而已,可在子轩的梦里却活脱脱是个古城堡,看起来仿佛是两个南北并列的古塔,四面都是窗,仰头望去,塔顶直入云端。

那日,小子轩照例躺在神像背上静静地等医生来给他打针,秋日的晨光透过树梢,斑斑驳驳的花影披洒下来,晃花了子轩的脸。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的子轩恍然间顿觉天昏地暗,乌云霎时遮蔽了整片天空。一时间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子轩急冲冲地奔走在风雨中,来到一处四面环水的古堡前。

子轩潜意识里认定那儿就是自己的家,他急急地往里奔!还没走近那高高的门槛,就被守门的家将给挡住了。一个家伙腆着个大肚皮,手提一对硕大的铜锤,活像个大蛤蟆!另一个家伙高挑瘦削的个子,却把腰弯得跟虾米似的,横挺着一根长矛,分明是个海虾转世。子轩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稍一推掌,略一抬腿,两个嚣张的家伙就‘噗嗵’‘噗嗵’落到水里去了。

子轩正待往里闯!‘忽啦啦’从大殿里涌出更多提刀舞棒的虾兵蟹将把子轩团团围住。好一场恶战!只见子轩形如脱兔,东奔西突,掌随身动,身随心移,一套梦中老道长亲授的拳法被子轩挥舞得密不透风。片刻工夫,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那帮虾兵蟹将被子轩三下五除二给打发了。子轩斜眼看看那帮落在水里胡乱扑腾的败将,微微一笑,纵身跃上台阶,迎面撞见妈妈正焦急四处张望的眼。

妈妈一见子轩连忙拉住他问:“你怎么才回啊?”子轩连说带比划地把刚才门外发生的事情告诉妈妈。妈妈疼爱地摸摸子轩的头,笑着说:“别说了!快过来吃饭吧!一定饿坏了吧?”

子轩跟随妈妈走进南边塔的大殿里,大堂四壁悬挂着一些古色古香的书画,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檀木桌,八个棱面都雕刻着龙凤图纹,桌子上放着一碗米饭。“轩儿!你先坐,妈妈给你端菜去!” 就在妈妈离开的当口,一阵紧似一阵怪声由远而至。子轩寻声望去,只见窗外卷来一片乌云,黑压压地,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的手下败将们又卷土重来了,眨眼的功夫那帮家伙居然穿过厚重的墙壁袭了过来!子轩倒竖剑眉,‘腾’地一声跳上八仙桌。好家伙!但见他身形如流水般轻快灵活,一对拳风‘推,拿,粘,连’间把那群虾兵蟹将牵制得动弹不得。就在众人晕头转向的当口,子轩微微一挫身形,一群人摔作一堆,屁滚尿流地爬将起来逃之夭夭了。

子轩回身坐在桌前,惊奇地发现桌上的饭不见了,偌大的一张桌子上铺着一张图,上面形象地描绘着刚才激烈的打斗场面……

醒来后的子轩发现那座神秘的古堡变成了甄家的几间破土房。类似的梦境出现的次数多了,小子轩很诧异,便忍不住告诉父亲。父亲听了非常惊讶,告诉了子轩一件蹊跷而离奇的事情。

在子轩两岁的时候,爸爸跟随爷爷奶奶逃荒来到戍楼村,第一个落脚的人家就是这甄家。爸爸曾经亲眼看见从他家的茅厕里爬出来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带着条小蛇,转眼间爬过另一面墙根不见了。那巨蛇全身长满鳞片,鳞片上布满绿茸茸的苔藓,头上还有块角样突起的硬块。看见过的村人都猜测说像极了传说中的龙……

更为离奇的是二十多年后,甄家隔壁一个素日和子轩要好的邻居,有一天突然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子轩说:

“怪了!怪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子轩诧异地问道。

“甄家出怪事了!”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你说奇不奇?!甄家昨天打算把老土屋推了盖新房,地基才打了一半就塌方了,建筑工人不敢做工都跑了。那老甄家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拿手电在塌方口一照!哎呀!了不得!”

“看见什么了?”

“你猜怎么着?居然发现了对开的一对厚重的大石门,足有两米多高,门上还刻着一些字和花纹。大家都很害怕,没人敢进去探查个究竟。”

“后来呢?”

“后来老甄家就自家人用一些泥土把那对石门给封了。你说那会不会是个地下宫殿什么的?里面也许有不少宝藏呢!”

听着朋友一惊一咋的描叙,子轩眼前放电影般出现了许多重叠的画面:古堡似的建筑,八仙桌上的图,长鳞片的巨蛇,刻着字的石门。这些纷乱的画面在子轩眼前变幻着,仿佛述说着些什么……

如果说这种种迹象只是巧合的话,下面这个梦境带给子轩的除了巧合,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15: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子轩依旧躺在神像背上昏睡。迷蒙间子轩仿佛置身于一个幽深的谷底,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崖。有婉转的鸟声轻啼,有淡淡的花香四溢。许许多多古藤自崖顶垂下,蜿蜒纠结,宛如爬行在崖壁上的草书字体,遒劲苍凉。自幼受父辈熏陶的子轩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些‘草书’,当他的目光移至崖顶时,不觉惊呆了!

一座金光闪闪的寺庙山门矗立在眼前,两旁苍松翠柏环绕。奇怪的是这寺院居然坐西向东,通常寺庙一般都是坐北朝南的。子轩非常好奇,忍不住攀住一根古藤费力地爬将上去,想探个究竟。可待他上得崖顶,眼前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几根茅草在风中摇摆。子轩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定神看去,依然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寺院的影子?

子轩实在是不服气,“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子轩顺着古藤溜下山崖,回到谷底再次抬头望去,果然又见到那金光闪闪的寺门。“真是见鬼了!”子轩嘟哝着又一次爬上崖顶,还是什么也没有。“难道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当你身临其境时,不一定能够感受到事物的存在,唯有跳出圈外才可以看得真切么?”

子轩百思不得其解,微风拂过,一阵奇异的花香萦绕着子轩。正在垂头思索的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那个空旷的寺院里了。花香正是从不远处的花园里飘过来,子轩循迹而去,发现花园里百花怒放。四季的各种花竟然同时绽开了,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同时扑入眼帘,叫人目不暇接。子轩徜徉在花海里,沉醉不知归路了!

他顺着篱笆踱着步,走过栅子门,踏上一座石拱桥,桥下莲花娇羞,清水涟涟。过了石桥,眼前是一方竹亭,亭下有一石桌,桌上摆着一盘棋局。桌旁沉思的一位布衣老者看见子轩,连忙起身迎接:“哎呀!贵客贵客啊!我这个地方已经多年没有客人拜访了!快快请坐!”

子轩诧异地尾随青衣老者坐下,心里颇有些惴惴的,“毕竟自己尚且年少,老人家为什么对我如此客气呢?”老者笑容可掬地邀请子轩陪同他一起下棋。子轩尴尬地说:“我不会。”

“没关系,来,我教你!”老者不由分说把他按在石凳上,边移动棋子边问:“你认识行为民么?”

“不认识啊?他是什么人?”子轩愣愣地问。

“哦,以后你会认识他的,你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两个有缘,以后一定会相识,我是他的祖先!”

“哦。”子轩半信半疑地看着老人,有点坐不住,不远处影影绰绰不知道是些什么在晃悠。

老爷爷看出子轩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微一笑说:“你去东边转转吧!也许可以看到你感兴趣的东西。”

子轩疑疑惑惑地漫步往东而行,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对岸有好多人,三两成群二五作堆地坐在一些奇怪的土墩上窃窃私语。整个世界一篇寂静,子轩只看见他们的嘴唇不停地蠕动却听不见丁点的声音。他好奇的走到一个独坐的人身边,那人看上去是个女子,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子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回过头来,子轩在看到她的脸的瞬间险些晕倒!

天哪!那哪里是张脸啊!分明是个骷髅头,大大的两个黑洞,深陷下去的颊骨!子轩吓得返身就跑,一口气跑到老爷爷那里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容易稳定心神,子轩一迭声地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好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老爷爷一掌拍在子轩的后背上,子轩顿觉整个人直坠而下,仿佛从云端跌落深渊。……

几年后一位朋友不知怎地突然对子轩提起那个叫‘行为民’的人,说他出生于“人民公社”年代,故而家人给他取了“为民”这个名字。朋友说:“你们如果见面一定很投缘,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才好!”后来又传闻此人是个很奇特的人物,他博览群书,精通兵法,思想境界很高,而子轩真正和他见面是在已经成年以后的事。

那年子轩在金山寺的集镇上开了个工艺门市部。有一天,店里来了位客人,子轩一照面就直呼他的名字:“行为民!”那人异常惊讶,好奇地问子轩怎么会认识他,子轩笑笑说:“凭直觉啊!”后来两人熟识后,子轩曾经把当年那个奇怪的梦境告诉过行为民,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在幼年时期就梦见长大后所结识人的名字呢?莫非真的是人们所传言的谶语么?

试想!如果是你亲历了这种种梦境和现实离奇的契合,你能不感到困惑吗?这一次次的巧合又昭示着什么呢?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15: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把钥匙

钥匙这玩意实在是个神奇而又微妙的小物件。这小小的铁片片总是带给人无限遐思。当你捏着这小物件,或小心翼翼或漫不经心地把它伸进一方小孔的时候,随着轻微的旋转声,在你眼前出现的也许是堆宝藏,也许是个温馨的家居,也许是一抽屉记载着情感和回忆的信件……更多的时候,这个小物件成了权力的象征。那腰间晃荡着一大串走起来叮当响的钥匙的人,一定是掌管着某些要权的人物。

在戍楼大队的小学校里,教室门钥匙也自然而然成了学生们眼中的权力代表,因为只有班长才有资格掌管钥匙。

二年级的班长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白白净净的,她是校长的本家,也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常子轩和同学们每天满心羡慕地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的班长脖子上挂着那个红头绳串着的钥匙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个别调皮的孩子就会拿眼睛斜着班长那高昂的头嘟哝:“神气什么啊!不定哪天这钥匙弄丢了就有你好看的了!哼!”说完还故意将小下巴一扬。

你还别说,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邪门儿!

这天早上,大家伙儿都到齐了,却迟迟不见班长来开门。要知道他们的班长一贯是很守时的,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校开教室门。今天不知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来!这时候是个大冬天,风冷的刺骨,同学们在寒风中跺着脚,埋怨声揶揄声一阵阵裹挟着冷风,刀子样刮人的脸。“怎么还没来啊?想把人冻死啊?”“大冷的天把我们关在外面,真是的!”“还不来!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也有的同学阴阳怪气地唱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嘿嘿!班长这是在给机会我们向罗盛教叔叔学习啦!”……

“叮铃铃”早操铃响了,班主任鲁老师缩着脖子,沉着脸走过来说:“大家不要等了!先背着书包去操场早锻练!如果早锻练完了班长还不来,我们再想法子。”

同学们不得不背着重重的书包围着操场拖拖拉拉地跑起来,一个个仿佛打了败仗的士兵,没精打采的。空旷的操场上北风呼啸,几欲钻进人骨头里去。只有跑到西面墙边时才感觉不到凛冽寒风的侵袭。因为生产队三队在这面墙后的打麦场边盖了五间仓库,呼呼的风刮到这儿就给仓库厚实的墙壁吞吐了一大半,所以同学们一跑到这边就故意放慢脚步,踢踢踏踏地磨蹭。

早操快结束的时候,班长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看自己迟到了!班长赶紧自觉地垂着头一声不响地跟在队伍后面跑操。才跑了两圈就到了早读的时间,同学们纷纷往教室散去。班长连忙小跑过来,在脖子上摸索了半天,不禁傻了眼!平日里那晃眼的红头绳居然不见了,挂在绳上的钥匙自然也不翼而飞了。看到班长傻呆呆地站着,几个素日调皮的同学起哄了:“噢!班长把钥匙给丢咯!咱们不用上课咯!”“这下班长该倒大霉咯!哈哈!”

哄笑声中,班长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溜溜滚落下来。老师喝住那帮起哄的小子,和颜悦色地对班长说:“别急!好好想想是掉在哪里了?还是落在家里了?”经老师一提醒,心急如焚的班长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对对对!是丢在家里了,早上我起晚了,出门的时候好像还看见钥匙就在床头的箱子上。”老师催促说:“那你快回家拿吧!好在你家离学校不算远,同学们先拿出课本在走廊里早读!”

“啊?!这么冷的天还让我们在外面读书!这不是折腾人么?”“连把钥匙都管不好,能当好班长么?”同学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又发起牢骚来。班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钥匙,拔腿就准备往家跑。

“老师!班长的钥匙没有丢在家里!是掉在三队仓库后边的地上了!”这句突来的话语吓了大家一跳。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喊这句话的人身上——原来是常子轩!

常子轩看见同学们全都望着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喊出那句话来?

老师拍了拍小子轩的肩说:“告诉老师,你怎么知道在仓库后面呀?小学生要诚实哦!可不能撒谎欺骗老师和同学!”

“我只是感觉钥匙就在那儿。老师!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子轩抬起头看着老师不大信任的眼神急了,一心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的他不等老师发话,就‘噔噔噔’跑到操场边上的仓库后面东找西寻,没费多少功夫,果然就发现半截钥匙从泥地里探出头来,在清晨的阳光里闪着光。子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兴奋地捡起那把闪亮的钥匙,边跑边叫:“老师你看!这不是钥匙么!我没有骗你们吧!”

门开了,同学们都进了热乎乎的教室,子轩和班长却被老师留在了外面。老师绷着脸严肃地问:“告诉老师!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钥匙一定是常子轩偷的!他以前就老嫉妒我掌管班里的钥匙!一定是他起了坏心,现在又假装好人!”伶牙俐齿的班长眼珠骨碌碌一转,立马抢先回答。

“你!你胡说!我没有偷!我帮你找到了钥匙,你不感激我还诬赖人!”小子轩气坏了,连声嚷嚷。刚刚还在为自己找到钥匙而沾沾自喜的他万万没想到班长竟会为了洗脱自己疏忽的过错,如此中伤他!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钥匙就在仓库后面的?如果跟你无关为什么你知道钥匙在那里呢?”看来老师根本就不相信子轩的话,因为全班同学只有他一个人找到了钥匙,而且说不出为什么能找到的理由。“是啊!我怎么会突然想到钥匙会在那里呢?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该怎样解释才能让老师相信我只是一时突来的感觉呢?”子轩心里急得不行。

老师严厉地对子轩说:“不要以为你找到了钥匙就是做了件好事。要记住!不要为了假装做好事赢取表扬,没有好事做却去制造点事情出来!这种行为很不好你知道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老师,请您相信我!”小子轩委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叫老师如何相信你呢?你倒是说呀!你怎么就知道钥匙在哪儿?”

“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老师,我真的没有偷!”子轩涨红着脸徒劳地说着一些苍白无力的话语。在那瞬间他的内心极其沮丧和慌乱,一下子从喜悦的巅峰跌落谷底。他既不知道该如何向老师解释,也不知道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

“好了!不要再说了!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承认错误了!先站在外面好好想想!”

老师叫班长进了教室,并且吩咐班里所有的同学检查下自己的文具,看有没有人丢别的东西。言下之意好像子轩就是个品行不端正的孩子,担心他还偷拿了同学们别的东西。此刻的子轩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他恨班长的不地道,只有班长心里明白有可能是自己起晚了,一时慌乱钥匙没有系好,跑步的时候掉了!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自私到为了保全自己却不惜伤害别人呢?他气老师不了解他不信任他,老师为什么不仔细分析下呢?刚才大家跑步的时候为了避寒老在那个仓库后面磨蹭,老师为什么没有想到是班长自己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呢?他更担心真的有同学不见了别的东西,那他无疑成了公认的小偷,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同学们翻检书包的声音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子轩幼小的心灵,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心被老师和同学践踏得鲜血淋漓。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24 18:07:1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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