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向林谈师父陈东山

太极小妙招

我于2018年3月接触太极拳，之前太极拳对于我来说知之甚少。太极拳作为国之瑰宝，虽很仰慕，却从来没想过我会在某一天与她结缘。

我们单位有个老领导学太极拳已有几年，我时常到他办公室去。一天谈到身体问题，他说，你练练太极拳，调调气息吧。一句话就把我拉进了练拳队伍。当时我们单位已有几人在练拳，这样隔三差五我就随着他们操练起来。

这时就不断听说，有个陈东山老师，系河南温县陈家沟太极世家的太极拳传承人，每年暑期都要到北戴河来教拳。我当时就想，陈东山老师是太极拳的大师，能跟陈东山老师学上一招一式应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陈东山拳照

但机会却说来就来了。一天突然就听老领导说，陈老师已到北戴河，今天晚上大家到北戴河跟老师学拳。一句话就把我急迫的心情顿时撩拨起来。

一到北戴河，我的眼睛就开始搜寻陈东山老师。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抖裤、米色对襟短褂的老人撞入我的眼帘。老领导给我们作了介绍，果然老者即为陈东山老师。只见老人虽头发灰白，但却面色红润，腰背挺直。我忙一边伸出手去，一边客气起来。老师却没有回应我的客套话，问了我一些情况，随后带领大家向操练场地走去。到了操练场地，由于有几个“新人”加入，老师先讲了讲太极拳的历史，以及太极拳的精要。然后要“新人”们比划比划动作，即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因材施教”起来。

陈东山拳照

作为陈氏小架太极拳“大师”级的传承人，毫无疑问，他教拳的过程十分认真，他抠每个人每个动作的每个细节！

后来几次到东山老师处学习，发现他每次都是这样，从无懈怠。因此认真、甚至较真，应是东山老师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第二个印象是谦虚。为了互相学习，东山老师有时要求打拳比较好的学员做示范。学员打完，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打得比我好！”。随后又认真地补充道：“我年龄大了，功夫自然会下滑，而你们只要练，就会日见长进。”这些话，虽然多少含有鼓励的意思，但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一个“大师”级人物的谦虚品格。

陈东山拳照

第三个印象是平易。如果你和东山老师接触多了，就会越来越多地发现，东山老师不但没有“大师”的架子，而且整个就是一个邻家大爷，和蔼可亲。

首先体现在语言的交流上。前面我有交待，第一次和东山老师见面，我一边握着东山老师的手，一边客套，而东山老师并未回应。后来我发现跟东山老师相处比较简单，而且越简单越好。客气话、虚话、套话等等，如果你对他说出来，他也不是不回应，而是他讲不出过多的这样的话来。如果你和东山老师多交流几回，还会发现，他的内心是不设门槛的或者说门槛较低。几句话就能走进他的内心。很容易唠出他的家世，当然跟太极拳有关的家世更是有问必答。

另一个是体现在行为上。比如东山老师叫学员的名字，会去掉姓氏，知道小名的则叫小名。那股亲切劲儿，就好像一名家长叫着自家的孩子。当有的学员提出，要求老师做个示范动作时，东山老师会马上操练一遍，学员们则只管忙着在一旁录像。而每次学员离开，他从不先回屋，总要站在道边挥手把每个学员送走。

我们练拳的地方有块儿大石头，三师兄写了“太极”两个字，找了个人刻在上面。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雕刻家”怎么刻字，而是东山老师忙前忙后的身影。需要笔他去找笔，需要复写纸他去找复写纸。一会儿指挥老伴儿去烧水，一会儿又吩咐老伴儿给这个倒茶，给那个倒茶。拓印时，他也不指挥在场的我们，蹲下身来，亲自给人打下手。整个过程中，东山老师显得很兴奋。背后我和三师兄就议论：看看老师比咱们都上心、都积极。这一方面反映了东山老师对太极的热情，另一方面恰恰反映出他平易的本性。

当天收工到了饭点儿，大师兄想请“雕刻家”吃顿便饭。由于未安排在北戴河，考虑比较远，大师兄直截了当地说，东山老师就别去了。当时我感到是不是不妥呢？当我把目光转向东山老师时，却听东山老师很自然地说了一句：行，你们去吧，我到食堂吃口就可以了。由于我和三师兄都想和东山老师多待会儿，就说服大师兄在北戴河找了个就餐的地方，这样东山老师又跟着一块儿去了。而这一转变过程，没看到东山老师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吃饭过程中，大师兄几次站起来给东山老师夹菜，东山老师并不客气，只是静静地等着。看着这样的场景，我立马就有了穿越的感觉，感觉就好像父亲生前，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时，大哥站起来给父亲夹菜。这一场景的出现，说明大师兄与东山老师彼此的感情和了解已达到了一定深度，同时也显示了东山老师宽厚待人所体现出来的平易与平和。

第四个印象是善解人意或者说处处为别人着想。比如大家练了一段儿时间，有的汗流浃背，有的气喘嘘嘘，这时他就开始召呼大家休息喝水，而水是他从住处提前烧好的，还沏了荼。学员们推谢时，他会说，喝吧，好茶!
也是当练拳结束，分手的时候，怕学员不好意思经常来，总不忘说一句：啥时有时间都可以来找我。

而最能体现东山老师为别人着想的是：有一次老师家乡来了客人，大师兄尽地主之谊代老师招待。偏不巧大师兄那天患了重感冒。但有朋自远方来，怎能称病不到场呢。因此就强挺着陪客。东山老师知道后，几次劝大师兄回家休息。当晚客人要坐夜车走，虽然席面已撤，但都仍坐在那儿不动，等着最后送送客人。由于比较晚了，大家怕老师年龄大、身体吃不消，就劝老师先回去。但东山老师却坚决不肯。他说，我走大家都得起身送我，太麻烦，我再坚持会儿，大家一块儿走。说到做到，直到大家都离席，老师才随着离开。

第五个印象是淡泊名利。东山老师虽然是一代名师，除了跟他熟知的学生外，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太极上的造诣。他从来不沽名钓誉、以名诳世。他做太极推广，把身段儿放的很低，大多数面向的是普通群众。他把利看得也很淡。听师兄们讲，跟东山老师学了这么多年拳，从来没向老师交过一分钱。有时过意不去，给老师买点儿礼品，他也是拒收。

大师兄曾给我讲过一个生动的例子：有次随东山老师打拳，看到东山老师的鞋磨破了，竟露出了脚后跟。之后大师兄特意让人给老师买了双鞋，经左推右推，才勉强收下。有一次练完拳，大师兄提到，秦皇岛有个“老二位”饺子馆，是百年老字号，啥时带老师去尝尝。虽然只是意向，却听东山老师连说几个“不用”。

以上是我通过和东山老师接触，留下的点滴印象。因和东山老师接触还不是很长，一些印象或许是肤浅的、朦胧的，但这足以颠覆了我对“大师”级人物的所有想象。我以为“大师”应是高傲的、严厉的，难以接触、难以沟通的，甚至孤僻，甚至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我想这样的“大师”，不管是天性使然，还是故弄玄虚，应该是有的。特别是在当今处处以经济为目标，时时把抓钱做追求的情势下，一些装腔作势的所谓“大师”应该不在少数。而像东山老师这样，得其家学、倾心传授，不为钱财、不沾浮华，去其雕饰、尽显本真的“大师”还有多少呢？

值得欣慰的是太极拳界还有东山老师这样的大师！值得庆幸的是让我们这些拳友遇到了东山老师！

在本文结束前，我想再交待一句：写这篇文章前，我征询过东山老师意见。我说：您年长我十几岁，又是我的老师，如果我在文章里称呼您为“东山老师”，合适吗？东山老师回答说：很好，没什么不合适。这是不是又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东山老师对待学员亦师亦友的为人呢？

最后，草就一首小诗，送给东山老师以及东山老师为其倾注了几乎一生心血的陈氏小架太极拳，略表心声，也权当结尾吧：

陈氏太极声誉远，

东方瑰宝久流传。

山高不做泰峰立，

老版新文同比肩。

师从家尊技艺湛，

品循祖训做人先。

德领绝学三地走，

高推“小架”云丝缠。

尚武尚文明哲理，

为师为友悦民间。

人存长乐概如此，

表里如一写新篇。

2018年7月13日

作者：姬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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