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拳与书法互参
中华民族自古即崇文尚武，相得益彰。其上可以达道，下可以修身，自成艺术，引人入胜者，在文则有书法，在武则有太极拳也。观乎拳术与碑帖，一动一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虽形象迥异，而理趣会通。予虽不敏，况初涉其学，而随兴互参，偶尔有所会心也。因记如次，以俟同道教正。
道，唯有德者居之。世间诸多小技尚且可通大道，何况拳艺与书法。设使心地光明，一团和善，智慧颖悟，精益求精，则太极拳之神髓，书法之精奥，始可希冀矣。
有心学拳，不论深造，入门亦不易也。有津津于形式之花哨，或专务硬拙之力者，不知凡几。书法亦入门难，或争奇斗怪，或媚世为能，或任笔涂鸦，离书道远甚。有学拳学书者，以数年或数十年之资历夸示于人前，而不自知尚未得门径，可惜可笑。
学太极拳，实际工夫不到，将拳谱倒背如流也没用，学书法，眼高手低也可惜，但果能再加以乾乾之功，则终可成就，概皆不致盲修瞎炼也。
初学太极拳，须选定适合自己的某一流派，切忌朝三暮四。初学书法，亦须选定适合自己的某一流派，长期临摹某家法帖，切忌见异思迁。
学太极拳与书法，欲臻大成之境确非易事。拳谚云“太极十年不出门”，“拳打万遍，神理自现”，书法亦有池水尽墨、退笔如山之掌故，皆自苦功来。然则亦皆重悟性，则自心性中来，非可与普通人道也。
千万人学太极拳，苟能学之不已，则千万人可得防病健身。千万人学书法，苟能专志神凝，则千万人可得延年益寿。其养生之功大矣哉。
打太极拳须心神敛聚，培养和平之气，与做人之诚敬谦逊，可谓相辅相成。书法当亦为心之画，写出本地风光为佳，与做人之真情坦荡，可谓相辅相成。
学太极拳及书法，最忌杂念纷飞心浮气躁，不然失于机趣。一招一式之揣摩，一点一划之推求，皆须细心，日久自能静境现前，怡然乐之矣。
太极拳可以模拟物象，书法亦然。所谓白鹅亮翅、金刚捣碓，所谓奔雷坠石、仙子起舞，其所以为艺术也，予人发挥无限之想象。
学太极拳须循一定之阶梯，打好基本功，走架纯熟达标，方可推手，推手顺遂从心，散手斯可学矣。学书法亦有阶梯渐次，由单字协调而后章法有致，由笔法布白而后风格气韵，由篆隶楷书而后行草。好捷径求速成罔然也。
书法之妙，乃借助于笔软，以其柔软而能变化无穷。打拳之妙，乃借助于身软，周身愈柔软，气脉愈通畅也。柔非弱，软非懈，不可混淆。
太极拳不离于一招一式，然亦不在于一招一式。书法不离于一笔一划，然亦不在于一笔一划。二者皆在于神采，精妙当于神采求之。
拳套之单式犹如书作之单字，单式之凸凹犹如单字之败笔，式与式之断续犹如章法之割裂，及乎神意之运行，皆以缺陷为大病也。要之太极拳与书法，皆尚整体完整，一气贯注，至若拳套中一式不可偏移，一式中周身不可分散，而书作中一字不可移，一字中一划不可移，方始相称也。
太极拳之最高境界为妙手，不期然而然，莫知至而至，全体透空，了无形迹。书法之最高境界为妙笔，心手双忘，心空字，手空笔，所谓字虽有质，迹本无为，禀阴阳而动静，体万物以成形。
拳论云，打拳如神龙变化，提摸不住，随意举动，自成法度，莫可测度，技至此，真神品矣。此“神品”二字，许是来源于书论，但观被认定为神品之法书，其绝世风采，移拳论所评评之，正是丝毫不爽。
打太极拳，进退转换不能中正安舒，则重心飘浮。练书法，起落提按茫昧于中锋之法，则偏侧失度，必然线条飘浮。
太极拳套路乃人体划分空间之弧线旋转运动，其形状起落可预知。书法乃线条划分空间之随机转移运动，其形状起落不可预知。然则俱极抽象，盖皆寓于刚柔、方圆、正奇、快慢、动静、虚实等等变化之理，至高明境界，岂但人不能知，亦且不自觉也。
学佛之纲领在于见地、修证、行愿，学拳学书之纲领亦在是而已矣。见地不到，须多读书多请教多思考，修证不到，须多花时间多吃苦，行愿不到，须痛下决心坚定志向。苟非天才，而求殊胜，此即为不二法门也。
太极拳与书法，学之者如过江之鲫，成之者如凤毛麟角，大师出现，代不过数人，可知智慧难得，机缘难遇。方今之世，万般便利，最可珍惜用功，有志于斯道者共勉！
2001/5/17写于仙溪（本文曾发表于《武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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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19 00: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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