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轻岚写武林——访《逝去的武林》的作者徐皓峰

    徐皓峰，出生于1973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作为武术名家的后人，他记录先辈的口述，整理而成武侠纪实文学作品《逝去的武林》，让人们有机会听武者讲拳理。顺着他的笔墨，人们看到了一个真实而渐远的武林。

    作为作家的他，发表长篇小说《道士下山》《国术馆》《大日坛城》《武士会》，扛起“硬派武侠小诃’大旗，横扫文学市场。

    作为导演的他，凭借《倭寇的踪迹》，入围第68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获得第48届台湾电影全马奖最佳新导演提名、最佳改编剧本提名。

    作为编剧的他，参与电影《一代宗师》的剧本创作，并担任该片式术顾问，影片囊括多项大奖，包括台湾电影全马奖最佳剧本奖。

    2O06年，一部《逝去的武林》火了文学界和式术界。徐皓峰的名字，也随着这本书走入了人们的视线。《逝去的武林》由李仲轩口述，徐皓峰整理完成。李仲轩是徐皓峰的二姥爷，被誉为“中华武学最后一个高峰期的最后一位见证者”，34岁自武林退隐。这是一部口述历史实录，通过讲述李仲轩的生平，描述了一个逐渐远去的武林。人们评价这部书开创了中国武侠纪实文学之风。

    徐皓峰温文尔雅地诉说着自己的作品，而他作品中呈现出的却是硬桥硬马的实在功夫。作为形意拳大师李仲轩的后人，掩藏在他浓郁文人气质下的是款款流淌的武的血脉，他用“文”的眼光去看“武”的世界。

    记者:为什么对传统武术拥有深厚的感情?

    徐皓峰:因为我本身是做武术口述历史出身的，曾经在《武魂》上连载，就是后来的《逝去的武林》这本书。李仲轩是我的二姥爷，或许因为他的关系吧，我才有机会写这本书。因为如果不是师徒或者亲戚关系，其实很难和武术人聊得太深入。

    记者:跟二姥爷学过武术吗?

    徐皓峰:初中的时候曾经学过一段，因为有一段时间他住在我家。但是他教得很粗糙。我总觉得他教得不认真，于是我练得也就不认真。直到岁数大了一些、渐渐对他的想法有了更深的理解。在他过世前三年，我决定做口述历史，讲他的师父和他的人生。那时候他开始跟我说拳理，他曾经跟他师父有过承诺不传徒弟。但是做口述历史，一些东西如果讲不明白也没法写，所以他说了很多真的东西。我当时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间，而且我的兴趣也不是把自己训练成武术高手。知道一些拳理.让我感觉有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记者:武术界有很多规矩，你在进行武术纪实文学创作的时候如何处理这些规矩的？

    徐皓峰：写文章也不能破规矩，口诀之类的不能直接在文章里写出来，所以还得考虑如何婉转地表达，要遵守保密的规矩，当时这还是煞费苦心的。

    记者：在写这本书之前想到这本书会如此畅销吗？

    徐皓峰：完全没有。没有过经济考虑，也没有过顺不顺潮流、迎不迎合大众的想法。其实任何事如果想法太多，不见得能够达到你的目的。很多充满了算计操作出来的东西也一样没市场。我写书的原则是自我感觉做这个事惰值得不值得，值得就去做。

    记者:你有想过为什么不同年龄、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会对你的这本书同样感兴趣吗?

    徐皓峰:我当时没有想到这本口述历史会有这么大的反响。我想，每个人，看这本书都一定有不同的触动内心的点。我后来也问过一些读者，武术界里的人，会觉得我描述的是真实的武术，他们更关注老一代形意门的拳理技术。我在书中讲到崩拳之后还有两个变化，后来有读者给《武魂》杂志的常学刚先生写信，说自己从年轻时就练形意拳，练了小三十年如果李老不提、自己不知道崩拳之后还能这么变化。所以

我想，这本书对练武术的人在技术和理论上的提高也会有助益；对于不练武术的人，这本书毕竟是口述历史，除了技术之外，描述了老一代人的人生，展现了老辈中国人为人处世的方式和他们的人生观。不同的读者应该是从书里找到了不同的感兴趣的点，产生了某种共鸣，触动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下了半日毛毛细雨，南京老城的春色仍遥遥无期，在更寒冷的北方，一队锦衣卫肴着快马，忍受着鼻耳的冻痛，将名将戚继光的死讯带进了京城………”这是徐皓峰小说《大明末世南京城》的开篇。几行白描，将读者带入了那场气韵生动的明朝阴雨中。

    多年后，根据自己这篇小说改编的电影《倭寇的踪迹》成为徐皓峰的电影处女作。电影以残荷开场，狭长的窄巷，摇曳的竹影……明朝的武林事和武林人在不经意的禅意中渐隐渐现。

    这部影片曾人围包括威尼斯电影节在内的多个国际电影节。

    层层渲染的战前氛围，详实缜密的背景铺垫，有些笨拙的武打动作，略显迟缓的剪辑效果……《倭寇的踪迹》没有让人们看到如无根柳絮般飘逸灵动的江湖，他打碎了人们多年来想象的“江湖梦”，展现出的是异常现实的式侠世界，如古木根深、残璧断岩，厚重而硬朗。

    记者:或许和您曾经学习美术的经历有关，这部影片中很多场景都蕴含浓郁的东方禅意，您是如何取景的?

    徐皓峰:作为一部低成本的电影，用很有限的资金去拍摄明朝的武打片，很多人当时觉得不可思议。我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虽然拥有扎实的基本功，但是在拍摄的时候，还是感到和写作不一样，很多纸上谈兵的东西很难实现。影片是在横店影视基地取景的，那里拍了大量的电视剧。作为电影，如果场景让观众似曾相识，就会顿时失真。所以如何把观众熟悉的场景用摄像镜头的手法拍得似乎他们没见过，成为拍摄过程中最困扰人的一件事。后来影片入选威尼斯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的选片人曾经看过大量的中自电影电视，看完《倭寇的踪迹》后，不相信片子是在横店拍的，因为他对横店的所有场景都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