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玲玲教授谈太极拳与中华文化之复兴

      2006 年 10 月 14 日，台湾知名学者赵玲玲教授来北京大学哲学系讲学期间，于百忙之中接受了北大杨式太极拳协会的访谈，就“太极拳与中华文化之复兴”的话题谈了自己的观点，发人深省。以下是赵教授此次谈话的部分记录：

我跟你们的林老师很早就认识了。他最初是想到中国大陆西北的某个大学里默默地教太极拳，我提建议说，还应当通过太极拳来传承它背后的中华文化。林老师在台湾有一位同门师长，是古琴书法大家，深得中华文化的精髓; 林老师二十年来一直追随他左右，长期受到耳濡目染的熏陶和教诲，因而对中华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和浓厚的兴趣。原本是计划由林老师来大陆教拳，我来教文化方面的。之所以要到北大来，是因为这里学生的文化水平比较高，我们“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但是后来这十几年一直都是你们的林老师在默默的教授。

我特别关注的是文化的活力。故宫里的东西是死的文化，而生活里面保存的才是活的文化，被青年人接受的才是活文化。如今中华文化在“现代化”的帽子底下被扭曲着，好像不这样就没法出来见人。而我们就是要使青年人从了解、学习自己文化中的好东西开始，逐步到感觉“乐在其中”，再到认识到自己的使命，把这种文化传承下去。哪怕能播下一颗种子，也是值得做的。

中国古人的很多思想是要通过体验才能真正理解的。比如“太和”、“和谐”的思想，里面包含着刚柔相济的道理。古人说：“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

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这些话说出来也许你们也能一知半解地知道些，但是如何能做到刚和柔？怎样变成实际的动作或者决策？这就需要从体验得来。

有两种体验可以帮助领会这些思想。一种是从生活中来的，从生活经历的踫撞、打磨里去体会。许多人一辈子吃尽了苦头，到老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是知道道理了，但也已经晚了。

另一种体验的方式就是太极拳，它可以通过动作让我们产生一些感受。这感受很重要，你看教小孩弹钢琴，他的手指可能还不够长，学不会那些技巧，但是培养起了弹琴的感受。太极拳可以告诉我们人我之间的互动关系，这里面就是《易》的阴阳之道、造化之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处理得恰到好处，也就是周易的“进退应对”之道得到体认的时候，知进不知退是鲁莽、贪婪、有勇无谋的人。在进退之中永远可以分出主从、尊卑、本末、不变和可变，太极拳也是这样，所以我们如果把太极拳就想成是一些拳的招式，那就糟蹋太极。传承太极的精神，是你们青年人的责任。与其让饱经沧桑的老年人打太极去回味这些道理，不如让青年人防患于未然更好。

如果只是知识分子在口头上讲文化，那是不够的，只有在社会风俗上有所改变才能算文化的复兴。这都体现在很具体的方面，比如社会是不是讲礼节。太极拳在比试之前要先行礼，就是在行为动作上的体现。再举一个例子，你看麦当劳就很不简单，它能让餐厅表现出一种文化，那是怎样做到的？它不像我们的餐馆，看到地上被丢了垃圾也不去清扫，理由是扫完了还会丢，但是人家麦当劳里面干干净净的，客人就不会破坏卫生。麦当劳的员工不是看到地上脏了才去打扫，他们做清洁是例行的，这就是中国人说的“常行”。我们的太极拳讲究“坚持”不也是这样吗？我们不能等到身体生病了才想起要去打拳。

知识分子就是要通过这些日常细节上“俗”的东西把精致文化传播出去。在我讲课的承泽园那里有一所小房子，叫做“一耽学堂”，有一天我进去看，知道他们的负责人逄飞就是北大哲学系毕业的，他们的义工一直坚持在民间做普及传统文化的工作。你们协会也要坚持把拳练好，传承我们的文化，不要辜负林老师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做的这些事情。